第一百零六章 惯看风月轻慢不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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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瞬之间,时节已是人间四月天。
  天青色等烟雨,江南多少繁华如梦?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敕勒川下,绵延不绝的雪山犹如一双圣洁的双手,捧起了一片壮阔浪漫、繁花似锦、春冬相融、惯看星月的天空草原。
  雪莲花开在春日雪线退败的地方,而在它错落生长的泥土和山崖之下,被凝固了整个冬天的河流,冰雪淙淙地撞破了沉寂而辽阔的沃土。湛蓝色的天空之下,数也数不清的高寒杜鹃花,犹如一夜被春风吹响了山海狂浪般的狂欢。
  远远望去,群山白雪皑皑,如翻浪沉舟的冰海;俯瞰山下,千枝万枝火红,又如喷薄烈烈的火山。
  花如海,海赶山,山花情深,冰火两顾,就连那日月交辉、星海初会的唯美刹那,也被生生地嵌在了这片苍穹之下。
  这里属于“塞外江南”,是独属于那拉提天空草原的神奇。
  没有人会舍得在这样的季节却糟践这片山川的美好。即便是粗野狂妄的蛮子也决绝如一地将数万头牛羊,悉数赶到了这座草原的南北两边,犹如繁星点点地尊崇于这片圣洁之地。
  一座座白色的高大帐篷,矗立在这片天空草原的最高处。冰雪河流如玉带,壮阔连绵的杜鹃花,堆起层层叠叠的花浪,簇拥着这座代表着帝王尊严的行宫。
  入夜,山花之间,行宫之前,一张巨大的洁白羊绒毛地毯,铺在绿草、鲜花、雪山和星光之中。
  地毯上,一男一女,各自端坐一方。
  女子身后虚靠着雪山,而男子身后流淌着冰河,中间摆放这一张极为奢华、罕见的金丝楠木做成的棋盘。
  棋盘之上,黑白两子各自栩栩如生,极为美艳。若云朵在场定然会大为惊愕,因为这些棋子竟然是秦越雕刻之后抛弃的那些没有眼睛的木头人。
  只不过黑色的一方,被涂抹上了一身黑色的金丝长袍,而白色的一方则被涂抹上了一袭雪白的江南纱裙。脸庞和眉宇之间,也都被点上了胭脂水粉,显得格外栩栩如生、美艳动人。
  男子戴着一张黑色带着银边的面具,手边放着一把金刀,瞅着那棋盘中的黑白两子,又打量了一番对面同样戴着面纱,正襟危坐的女子,唏嘘着感叹道,同样的一个女人,两种穿戴却有着两种迥然不同的孤傲。但骨子里却又让人极为动魄,即便是瞎的,也能让人感受她那一身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不凡。真是个千古难得一见的奇女子!难怪让你和那男人这般欲罢不能。
  见执白棋的女子拈起一个棋子,眉头微蹙之间,怅然若失地放在了天元星位,男子顿时脸色一震,悍然道,自古金角银边草肚皮。毗伽,你的决心竟然如此之大?
  毗伽见他踌躇了良久,方才使出一招小飞守角,再次拈起一子道,大佛头,你以为她是什么样的人?突地她手中一变,竟然使出了一招大飞挂,直接与他的守角之地,争夺了起来。
  大佛头见她如此心急,担心道,她是什么样的人,你当真不知道?
  毗伽见他稳扎稳打,又施出了一招两间守角,摇了摇头道,从未见过。
  片刻之间,棋盘上杀机四起。一个寸土必争,一个寸土必守。大佛头忧心忡忡道,荒城可以发现?
  毗伽落下又一子,这才抬头望着远处的群山,凄婉道,被他夷为平地,毫无头绪。
  大佛头疑惑道,那日我与他在北山一战,并不觉得他有那般能力啊!
  毗伽冷笑道,那是你命大!他没有使用藏锋!
  大佛头显然不信,哼道,那刀我看也稀松平常,哪有你们传言那般可怕。即便是我莫逆教的天魔剑也难以做到,何况是那把刀。除非这世上还真有仙剑、仙刀,只可惜大灭绝之后,这世上连修道成仙的人都少之又少。即便是那天下道宗的逍遥子,如今未曾做到把握阴阳,独立守神,也不过是个假真人而已。
  毗伽沉默了。秦越那把藏锋黑刀,她也琢磨过,确实如他所言。不过是比寻常的宝刀宝剑锋利了一些,用材神秘了一些,多半是用天外陨铁铸造而成。
  良久,毗伽夺下一角,又才问道,那你以为他是如何做到的?
  大佛头突地将手中的棋子一扔,站起身来,抬头望着那浩瀚的夜空,看着那星光灿烂的星河,思索了良久,才悻悻道,恐怕只有当年的天魔大帝才有这般能力吧!
  “这便是你为何始终纠缠着不肯放过他的理由吧!”毗伽也站起身来,与他并肩望着那星河,待见一颗流星划破长空,倏忽间消失不见,她才埋怨道。
  “如果他真有这种能力,那么他本不该存在这个世上!”大佛头目光中闪动一阵杀机,紧紧地握起了拳头。
  “可你答应过我的!你这是要反悔?”毗伽猛地一震,转身朝着他狞笑道。
  大佛头心头顿时一阵酸楚,很快不屑道,杀不杀他,是你的事情。我只关心这种能力。看来这荒城,我必须去走一趟了。
  说罢,他便要转身就走。可还未到河边,他又转身话中有话道,你这局胆子太大,野心也太大。你当真以为放一条小泥鳅出去,便能让他乘风化龙?
  毗伽突地咯咯笑了起来,“可偏偏北山卫动了!”
  说罢,放下一子,顿时要将他那棋盘的大龙给生生绞杀殆尽。
  “一时一局,不足为惧。我莫逆教等了这么多年,有的是耐心。可我愿意给你耐心,别人却未必。有些人早就迫不及待了!这天下也要龙蛇遁起了,这局杀破狼牵动太多,你那点心思只怕会白白便宜了他人!”
  大佛头显然不甘心失败,他又呵呵笑道,你赌得这么大,当真不把北国放在心上了?你看看这四周的部落,就连这些牛羊也都是因你而活!若你都舍命赌上去了,这天下还有他们立足之地吗?而且,你又想过没有,那男人又甘心当你的裙下之臣吗?如果到头来,都是一场空,你该怎么办?
  见毗伽神色未变,他又再次嘲讽道,其实从一开始,你便输掉了这局。只不过你一直身在局中,未曾发现。你再看看那棋盘。
  毗伽连忙仔细打量棋盘,顿时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,惊呼道,这怎么可能?
  这杀局本是她一招绞杀大龙,可偏偏便是她下的这关键的一子,却倏忽间盘活了他更大的局面。以十子之命换她一口活眼,气旋相连,步步心惊。
  大佛头趁机劝说道,你连你的对手是谁,你都不知道。这局你还怎么下?如果我是你要么放弃,要么重新布局。
  毗伽差点一口吐出心中的老血,但她却孤傲地强行挺立,不让自己跌倒下去,强颜欢笑道,在我们北国猎人从来不需要知道他猎什么猎物。他只需要记住,他这一趟出去,绝不会空着手,饿着肚子回来。这就足够了。
  “是啊,所以你们北国大都以打草谷为生,何曾想过那弓弦之外,是否还潜伏着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呢!”
  毗伽心虚道,看来,你是要认真了。
  大佛头来到河边翻身上马,这才朝着她摆了摆手,手中长鞭挥动,马嘶长鸣,快如闪电地闯出了这片山花星海。
  大老远传来一声声,他那狂笑的笑声:人笑我疯我狂我魔,谁知我心浩如星河!天苍苍,野茫茫,纵使与身俱焚又何妨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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