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五十五章 如人饮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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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更新时间:2013-01-13
  
      “这榜眼……不是玉衡人。”连晋这般道,然后又觉得自己这句话有歧义,补充:“恐怕不是玉衡人。”
  
      连晋的话一出口,众人都愣了一愣,对视一眼,颇有面面相觑的意味。
  
      不过他们惊奇的倒不是榜眼并非玉衡人,而是讶异于真的有他国人敢跑来玉衡考文试。
  
      “是什么人?”楚故追问,一边回想自己监考那日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他国人——不过考场人数实在太多,他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见过。
  
      连晋道:“闻人折(zhe)月。”
  
      “你认识?”周度问。
  
      连晋摇头,耸肩——他怎么可能会认识?
  
      “那你怎么知道他可能不是玉衡人?”商洛程奇怪,“闻人折月……除了风雅了一点,我没听出有什么特别的。”不过闻人这个姓氏……玉衡姓氏谱里似乎并没有记载。
  
      连晋解释:“我在边疆的时候听老兵说过,几百年前大莽有闻人一族辅佐国政,政通人和,子孙无论男女都极为出色,在大莽几乎被奉为神的一族,不过不知道为什么,某一天整个闻人氏族被秘密降罪,嫡系全被大莽皇帝赐了毒酒一杯,旁系一律除去籍贯,赶出大莽,世世代代不得入大莽国土一步。而这闻人一族不知是忠心还是怎么的,他们也不再入籍他国,而是四海为家到处游历,后来就渐渐没有消息了。”
  
      “无非就是只手遮天功高震主之类的理由呗。”陈闽若有所思。
  
      众人想法也差不多。
  
      连晋继续道,脸色有些凝重,“而且闻人一族都以折为前缀,后面加一个字作为名字,就和闻人折月一样,若说是巧合,未免太巧合了!”
  
      众人都有些脸色古怪。
  
      虽然阜怀尧早些年曾经放话说如果是有才之士,诚心造福玉衡,哪怕不是玉衡人也能来参加科举,不过这些年还真的没看见有他国人真的敢来,何况大莽和玉衡基本算是世仇,几百年来谁看谁都不顺眼,一个大莽人——即使是被除去籍贯的大莽人跑来参加文试还拿到了榜眼的名次……都让人不得不多想了。
  
      燕舞突然想到一件事,道:“考生名帖上都会标明籍贯的,如果不是玉衡人,下面应该早就有人报上来了吧!”
  
      商洛程想了想,道:“莫不是他入了玉衡籍贯了?”毕竟已经几百年了,再忠心也抵不上功名利禄。
  
      连晋摸了摸下巴,“这也只是我的猜测,得见到本人才知道是不是真的。”大莽人的特征还是很明显的。
  
      这么猜也不是办法,楚故道:“我回去查一下。”
  
      众人也没有什么头绪,只好坐等楚故的消息。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皇宫,乾和宫。
  
      把生腥难闻的药灌进了阜远舟嘴里,阜怀尧毫不在乎地用自己雪白的袖子替他擦拭嘴角的药汁,散落的长发掩住了他半张华美霜冷的脸,也掩饰了他的神情。
  
      看着阜远舟纸一样白的脸庞,阜怀尧停顿了许久,慢慢眨去自己眼中的酸涩。
  
      是第二次了,自己第二次这样抱着阜远舟了。
  
      明明是那么强大的人,这么安静靠着他的时候只让阜怀尧觉得惶恐。
  
      上一回是在宗亲府地牢,这人一夕众叛亲离,绝望痛苦不甘最后化为万念俱灰,亲口饮下一杯亲兄弟送来的毒酒。
  
      这一次……因为同一个人中毒,却是不同的理由。
  
      ——我不会让你有事的。
  
      ——我阜子诤还真的没多少做不到的事情。
  
      ——皇兄莫怕,这个东西还困不住远舟,倒是远舟想和二皇兄算笔账,你先出去,远舟待会儿会跟上。
  
      真是说话不算数,明明你说过要跟上来的,结果却差点被埋在启碌殿。
  
      你总是说要陪着我,结果却睡了一夜都没有睁开眼睛看过我。
  
      神才永宁王一言九鼎,若是对我失约,合棺之约我亦不会守诺。
  
      话是说得狠了,只是……
  
      乾和宫那么大那么空那么安静,阜怀尧听着他的呼吸声过了一整夜,唯恐哪一刻会再也听不到。
  
      他的体温太低了,素来都是他的手暖着阜怀尧,昨夜却是他握着他的手,那样的温度让阜怀尧心酸。
  
      明明不过是两个月时间,习惯已经变成依赖,割舍不开,想到阜远舟会不在,心脏就像是被剜成千百块。
  
      缓缓将怀里的人放下来,阜怀尧凝视了他好一会儿,随即苦笑。
  
      很多事情只要搭上阜远舟,他都快要不像自己了。
  
      铁血酷厉的阜怀尧,以前从不会因什么而犹豫的。
  
      “两位,请吧。”阜怀尧起身,对一旁的秦仪和苏日暮道,声音依旧是清清冷冷的,若非看着他方才喂药的小心翼翼,还以为他好似真的如传说中一般冷漠无情。
  
      “学生必定全力为之,请陛下放心。”秦仪道。
  
      苏日暮并不说话,脸色很苍白,想来是内力耗得过度,没多余力气说什么了。
  
      阜怀尧也不客套,淡淡道了一句:“远舟就摆脱二位了。”
  
      随即深深看了阜远舟一眼,转身离开内殿,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给他们。
  
      殿外的阳光很暖,微风吹得人很舒服,阜怀尧走到窗边开得正艳的牡丹花边,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娇嫩的花。
  
      许久,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,微微垂眸,长长的睫羽盖住了眼中的忧虑。
  
      端宁皇后来到乾和宫的时候,见的便是这样的情景。
  
      妍丽娇美的花盏,欺霜赛雪的白衣,玉衡最尊贵的男子站在窗边,暖光旋转着将那霜白的脸庞染成近乎透明的色泽,骨指分明的手轻轻托着一盏殷红的牡丹,明明阳光那么暖,他低眉的姿势,却带着惊人的伤感。
  
      花菱福走到他身边,默默立了良久。
  
      阜怀尧知道她来了,也没有说话,只是收回了手,目光不知落到哪里,有些虚浮,像是藏着一段悠长的时光。
  
      好一会儿,属于女子的声音才慢慢响起:“殿下不会有事的。”
  
      这世上还有他爱的人他爱的人也爱着他,如果换做是花菱福,到了地狱又如何,她哪怕是爬也会爬回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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